牵 挂 李建平、肖遂冬 清明时节雨纷纷,淅淅沥沥的春雨啊,你又何时能读懂我对亲人的哀思。难眠的春夜,一双忧虑的眼光注视着我,我知道,我能读懂那是父亲对我永远的牵挂。 记得那天我回到家里,父亲一直在没睡,一直在等我回来。他把我叫到床边。我心慌了,怕父亲会重重地打我,然而父亲的手扬到半空中时.看见我泪流满面慢慢地垂下来,(父亲从来不会打我的,)突然我听到“啪”地一声响,父亲狠狠地朝自已的脸上打了一巴掌。母亲拉住父亲的手:“你这是干什么呀,儿子有错你不忍心打他也不要跟自已过不去呀:”父亲叹了口气问我:“这几天你到哪?现在有你读书,你不好好珍惜。当初你姐闹着要去,家里困难没办法让她去,你倒好,你不去读书,你想做什么。你的身体那么差,将来你又能做什么?”"爸,我不想读书了。”我带着哭脸道。父亲的脸一下涨得通红,额上的经脉在灯光的照射下显得更粗了,父亲从床上跳下来,直奔楼下,拿出一包已磨好的鱼藤(鱼药,巨毒),当着我的面就要吃下去。我吓呆了,母亲一把拉住父亲的手,哭着喊:”你这是干什么呀。还不快向你父亲道歉。你不舍得打儿子,也不能这样对自已呀。“我跪在父亲的面前:”我错了,我会去上学的,爸爸。"男儿有泪不轻弹,昏暗的灯光下,我看见父亲的泪水在一颗颗地往下掉,掉进我内疚的心里。 然而那年我没考上大学。暑假,和同村年轻人一起下广东打工。父亲执意要送我去坐车。乡村小道上被太阳烤得直冒烟,一望无际的稻田里,刚插下的禾苗忍不住太阳的暴晒叶子都卷成了细条,小溪里不时传出青蛙呱呱地叫声。父亲柱着拐,(已中风偏瘫)艰难地行走在离镇上还有五,六里路的乡村小道上。我背着重重的行囊,手拿布袋,里面是母亲前夜炒熟的花生,油榨的米粉肉。母亲则挑着一担能为我换回车费的花生。母亲赶着去镇墟上卖,远远地把我和父亲扔下。 父亲好几次哀求拿背包,我看见父亲的手抖擞着,大滴的汗水往下掉,干裂的嘴唇上渗出点点血丝。我噙住泪,从父亲的手里“抢”过手帕,轻轻地替他擦汗。随手拿瓶温水,拎开盖,递到他嘴角。父亲推开:"我不渴,你带车上喝”。我听出声音有些沙哑了。 到墟镇上已经是响午,正准备在姐姐家吃中饭,另一位同行的伙伴跑来告诉我,吉安长途汽车经过万安快到遂川于田了 。姐夫,姐姐,母亲,父亲赶紧帮我提上行李,到国道路边等候。然而,半小时,一小时过去了,车没来。太阳却如火球一般,炙烤着大地,空气闷热,柏油马路滚烫滚烫的,在地面上走都觉得烫脚。知了使足了劲,“知了,知了!”地叫唤着。路旁的梧桐树无精打采地站立在那,没有一丝风,树叶纹丝不动。梧桐树的斜影成了在这里候车人唯一的乘凉地。父亲时不时地从斑驳的树阴下颤颤地走到令人窒息热气的柏油马路上,翘首张望过往的车。担心饥饿的父亲,在太阳的爆嗮下,身体支撑不住。我和母亲一次次催他同姐姐,姐夫回去,父亲执意要留下。我心里明白,父亲是担心转身离去,会错过亲自为我送行的机会。终于,长途大巴车缓缓驶来,等候多时的人群相拥而上,母亲催我空手上车先占好一个坐位后,从窗口递上行李。父亲则从口袋掏出两个苹果,哆哆嗦嗦的递给我,苹果还有些余温。“路上吃,别饿着,出门在外,照顾好自己。”父亲哽咽着,泪水再次从他那浑浊的小小眼眶中流出。车子启动了,父亲慌忙摸遍所有口袋,掏出一只红参追着扔给我:"记得头疼时吃一口。注意自已的身体呀。”我注意到父亲的手抖得更厉害,苍桑的脸上,泪水在阳光的折射下如弓弹班,射入自己疼痛的心里。正当思绪万千时,车子已经开出好远,我透过后窗看见父亲柱着拐,在车后一拐一斜地追着。低头眨眼的瞬间,啪嗒啪嗒泪水掉落。再抬头时,父亲的身影渐渐远去。 去年母亲过世,哥说出当年的事。“当年你的身体太弱,爸为了给你增加营养,特意买来红参对瘦肉,熬给你吃。结果你撒性子没吃,妈受不了那味,爸一时来气,端起碗来全吃下了。爸患有高血压不能吃红参,没过几天就中风了。”哥边说边抹泪:"爸送你上车后,已经没有一丝力气走回家了。是你姐,姐夫背他回去的。爸妈在世时不让我们告诉你。” 我双膝跪地,撕心裂肺地嚎啕大哭。哭声响彻山谷,述说着我对父母愧疚一生的往事。 多少次从梦中醒来,泪水沾湿我的枕头,我知道,那是对父母亲无尽的思念和牵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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